我走啦

【忘羡】何来复生（双黑化）10

前情：https://oriharaizayasama.lofter.com/post/1ea9a99c_1c67d2338

⬇️正文

  魏无羡对乱葬岗有特殊的感情。他自己也说不清，乱葬岗又不是云梦，不是他长大的地方，但他对这里就是有一种“故里”的感觉。

  现在他的天魂在这里，也算是“魂归故里”了吧。

  魏无羡心知乱葬岗没那么安全，说不定以后隔三差五都有人要来整今天这一出。但他依然没有离开这里。江澄金光瑶他们一走，魏无羡立刻从刚才藏身的乱草堆里钻出来。

  温宁被分配到山下，做些简单的防御措施了。小鬼魂还是原来模样，一小团鬼雾黏糊糊地缠在魏无羡的脚边。

  魏无羡自己大摇大摆走回伏魔洞，打算着如何赚一点银两把这里打点一番。

  正要进去的时候，他察觉到好像有人在身后看他。

  没有杀气，甚至没有一丝恶意，就只是这么看着他。

  天魂何其敏感，但是身后气息感觉一直都没变化——好像是对光鲜新奇又昂贵的玩具垂涎久了但一直得不到的贫穷孩子突然在自己家看到这样一个玩具的目光——一开始看到时连情绪都忘了转变了。

  魏无羡站住了。他既没有进洞也没有转身，就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个白衣高挑的男子也静静立着，没有动。

  魏无羡记不太清身前的事情。对身后的人，也只是有个模糊印象。就在不久前，他还忘了那人头上有抹额这件事。

  这一前一后一黑一白，一时却也分不清孰正孰邪。迟来的日光破开稠雾浓云，一点一点的从树顶上爬下来，很慢、很小心翼翼地又很坚定的向身处阴影的两人靠近。

  在即将碰到蓝忘机的时候，蓝忘机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仍在阴影中。蓝忘机身后是一片沐浴在阳光下的草木。这一带的草木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光了，突然间云开，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的抽枝生长。一片生动到喧嚣的草木峥嵘。

  身前无间道，身后灼灼桃。

  魏无羡在蓝忘机向前走的同时转过身，看到了蓝氏双璧之一的皎皎君子含光君。

  只是含光君为何弃身后近在咫尺的光不要，踏入这片不该属于他的黑暗？

  蓝忘机破碎的金丹融着一半魏无羡的地魂，所以刚才有所感知。虽然事先有了心理准备，但是阔别重逢，难免还是情难自已。

  这一刻心里什么想法也没有。预想中该有的狂喜、惊诧，好像还没来得及翻出心口，爬到他心上来。

  魏无羡还没反应过来，事实上蓝忘机自己也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紧紧抱住了魏无羡。

  他简直可以说是粗暴的把魏无羡揉进怀里。

  魏无羡被勒的喘不过气来。五脏六腑烧的生疼。他不知道这浓烈似火的感情是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回应，抬起来要反抱住对方的手又放下，轻轻的一推——

  说来也奇怪，明明刚才还搂他这般紧这般用力，好像即使拿刀捅他他都不会放手。可现在魏无羡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蓝忘机面上不动，心里却有些难堪。他失态了。

  两人一时无言，面面相觑。

  小鬼魂从魏无羡的脚边探出个脑袋。蓝忘机低头一看，面色一冷，开口正欲说什么，魏无羡一侧身挡住了小鬼魂。

  “蓝湛。”这是蓝忘机一年来第一次听到魏无羡开口唤他名字，一阵轻微的颤栗遍布全身。

  但是随后他发现，这一声叫的竟然不是他。

  “你先进去，他让我对付。”

  蓝忘机感觉整个人猝不及防栽进了冷泉。从头凉到脚。从完好无损的外表凉到千疮百孔的内里。

  他在跟谁说话？他在叫谁……他方才在叫谁？

  小鬼魂一溜烟逃进伏魔洞里去了。

  蓝忘机道：“魏婴，我……”

  “含光君，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魏无羡看上去斯文有礼，其实心里也慌的厉害，“但是你这样的名士，不好跟我们一道。今日多谢含光君了，以后如果……如果你们那边还有人要来，还要麻烦含光君替我们传个信什么的。”

  魏无羡一讲完这番话就觉得自己太不会说话。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啊魏无羡，人家含光君今天帮你忙到这个地步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了，百家就算要再围剿一次乱葬岗，他不一道来就已经是匪夷所思仁至义尽了，你凭什么让他平白无故的来给你传信啊。

  面前白衣胜雪的人闻言，愣怔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魏无羡听到他说：“我尽力。”

  旋即一人一魂又陷入了沉默。

  蓝忘机想起来，天魂不通人。可他如今这具肉身有一半是魏无羡的地魂，他可不可以暂且放下“人”这个身份？

  温宁这时候布好了魏无羡教给他的“第一道防线”，回到山顶就看见了这样的一幕：蓝忘机从衣襟里翻出一个钱袋，把里面全部的整金碎银都倒在手上递了过去。魏无羡则是说了句什么，自然而然伸手接了。

  温宁松了口气，暗道含光君果然人好，看来魏公子并没有疏远他。

  其实魏无羡说的是：“含光君，那怎么好意思呢，这样一来你回去的盘缠都没有了。”然后毫无心理负担的伸出了手。

  蓝忘机：“……”

  魏无羡现在相信蓝忘机不会害他了，掂了掂手里重量，笑了一下收进袖子里，道：“含光君，要不要进来坐坐？”回头看见温宁，“温宁，别杵在那，过来把里面打扫一下。含光君待不得这么脏的地方。”

  温宁应了一声，进伏魔洞去了。

  魏无羡道：“含光君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温宁很快的。”

  蓝忘机却道：“无妨。”说罢也抬脚走了进去。

  魏无羡想拦已经来不及了，乱的像狗窝的伏魔洞已经暴露在两人眼前。

  小鬼魂安安静静坐在石床上，温宁正焦头烂额的收拾魏无羡在伏魔洞里扔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跟生前一样，魏无羡喜欢把自己关起来研究些小法器。只是目前为止魏无羡发现自己没有生前那样厉害了，捣鼓大半年了还是一无所成。

  洞里面没有落脚的地方，魏无羡道：“含光君，我们……坐床上？”

  蓝忘机看着小鬼魂，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魏无羡看看蓝忘机又看看小鬼魂，才想起刚才自己当着蓝忘机喊了他什么，当下干笑一声，道：“含光君，不巧呢他也叫蓝湛，我方才一时心急忘了你们同名同姓，你可不要介……”

  “意”字尚未出口，一直不作声的小鬼魂突然开头道：“我不叫这个名儿。我自己有名字。”

  魏无羡有些尴尬：“你有名字为什么不早点说，害我废那么多时间给你想名字。那你到底叫什么？”

  小鬼魂道：“我叫阿芗。”

  “阿芗？难道你是个小姑娘？”魏无羡一想起自己让她变成蓝忘机就有点后怕，还好蓝湛只听到自己叫她什么没看到自己让她变了什么，不然……但是心里又忍不住偷偷的乐，想象了一下蓝忘机如果是个大姑娘该是什么样儿，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阿芗以为魏无羡在笑自己，忍不住有点生气：“你笑什么？”

  蓝忘机则是转过身去，一副要走了的样子，魏无羡忙要留他。但是蓝忘机脚下不停，魏无羡无法，只得跟了出去。出了伏魔洞，魏无羡很快追上蓝忘机。蓝忘机并没有真的想走，脚步放缓了很多。两人并排走着，肩挨着肩。

  蓝忘机道：“以前的事情，都记不起了？”

  魏无羡道：“是。的确有很多都记不清了。不过你现在帮我，我会记得的。这个不会忘，你放心。大恩不言谢，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他仔细斟酌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又补了一句：“我尽我所能吧。”

  蓝忘机道：“会慢慢想起来的。”

  魏无羡道：“你帮我慢慢想么？”

  这时候两人已经开始往下坡走了。

  蓝忘机道：“你以前……”

  魏无羡立刻道：“什么？”

  蓝忘机看似云淡风轻的道：“你以前叫我‘蓝湛’。”袖子里的指尖却紧张到微微颤抖。

  魏无羡不禁莞尔。“好嘛，看来我俩以前挺熟的。那我以后也这么叫你就是了。还有什么？”

  从山顶上一路把蓝忘机送下来，魏无羡从没发现这山路这么短。想说的还没说完，想听的也还没听完，这条撒了日光的山路须臾就走完了。倒不是说蓝忘机多么健谈，和蓝忘机聊天，就是魏无羡问一句蓝忘机答一句，一般人看来是很无趣的。但是魏无羡就觉得这个看上去面无表情的人很好玩儿。

  比如每次魏无羡扯他的袖子，这人耳朵尖都要泛红。

  比如他眼光偶尔碰到魏无羡一直盯着他看的眼睛，都会触电一样把头转开去。

  比如他琉璃浅色的眸子里总能清晰的映出自己的身影。

  这些或许微不足道。魏无羡想，可能是自己太久没和人打过交道了。

  如果乱葬岗山头十八里，魏无羡可能要送蓝忘机走这十八里。但是既然到了山脚下，蓝忘机必须回姑苏，魏无羡又不能出去露面，只能道别了。

  两个人都不是扭捏的，互道了一句再会，就算结束了。魏无羡还有一句“有空来玩儿”在嘴里转了好几圈都没能出口，舌尖都抵上牙缝了，一个“蓝”字也愣没说出来。

  算啦。他要是想来，肯定不用自己请。他要是不想来呢，这乱葬岗一无景二无灵，请了也不会来。

  顺其自然吧。

———————————-

注：十八里相送，出自梁山伯与祝英台。